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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出动的每一次逮捕,西方的报纸都要发出胜利的欢呼;又一个纳粹头子在南美被捕!以色列的发言人讲话像&ldo;正义之声&rdo;。
同时刊出这万恶不赦的罪人的照片:啊,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皮肤皱得像干橘皮,竟是个年近八十的老人,眼睛里一片衰老的茫然。
虽说四十年过去了,他们怎能逃得了岁月的审判呢?
指挥大军作战的将军落网了。
幕后作计划的参谋落网了。
俯案写文书、贴布告的秘书落网了。
还有,当年才廿出头的煤气房管理工人‐‐老麦,也落网了。
老麦爱焙蛋糕的老伴紧紧拥抱着老麦的照片,面对新闻记者,哭着说:&ldo;他没罪呀!&rdo;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以文明、成熟自诩的西方列强,很笃定地帮助以色列万里寻仇,连&ldo;始作俑者&rdo;的德国也闷声不响,表示默默地赞同。
猎捕四十年前的纳粹似乎是文明国之间的国际公法,不容置疑。
作为一个与犹太人毫无瓜葛、不怀歉疚的中国人冷眼旁观,却觉得这个西方人认为理所当然的现象,与我所了解的人性有很大的冲突。
我所怀疑的,不仅在于惩罚一个八十岁的老人究竟有什么意义。
在一般的法律中,三十年前所犯的错误是不必追究的。
三十年的流水光阴中,年幼的长成,年长的凋谢,大概也绰绰足够使受伤的痊愈、作恶的忏悔。
三十年,大概也足够使埋藏罪孽的泥土,抽长出新生的希望。
可是犹太宗教着重&ldo;以眼还眼,以牙还牙&rdo;;四十年的旧恨一如昨日的新仇。
这笔血海深仇,哪管八十岁或者九十岁,只要一口游丝气还在,就是惩罚的对象。
这是一本人生字典,里面独缺&ldo;宽恕&rdo;的辞汇。
我想问的,倒不在于为什么在同一时候遭受极大残害的中国人,不曾像犹太人一样成为捕猎战犯的债主?没有听说过美国或是法国帮助中国人,在东亚的丛林中搜索当年的日本将军、日本参谋、日本秘书。
更没听说过美国将一个已经入籍美国四十年的公民引渡到中国受审,因为他曾经在南京大屠杀的日军营中担任厨师,或者守仓库的管理员。
我想问的,倒也不在于这奇怪的双重标准,不在于人们对这双重标准的视而不见。
最令我不安的,毋宁是一个哲学上的问题:人,究竟可以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到哪一个程度?
一个刽子手的责任,在看准了头颈的分寸,一刀霍下,让鲜血喷起,人头落地。
被杀的人究竟有罪或者冤枉,不是刽子手的事情。
甚至于即使他明明知道眼前跪着的人其实无辜,也没有人会指责刽子手为凶手。
我们可以说,刽子手只是奉命行事,做一天和尚当然就得撞一天钟。
应该负责的,是判官;或者,是那个不健全的审判制度;再抽象一点,我们不妨这么说,错在那个封建的社会。
一个政府发言人的责任,在对准了舆论界,将早已作好决定的政府立场转达给民众。
而作成决定的政府是否在撒谎、欺骗,不是发言人的责任。
甚至于即使他分明知道由自己嘴里讲出来的话是谎言,有悖他自己的良知判断,也不会有人指责发言人为欺骗者。
他只是执行任务罢了。
应该负责的,是那个存心欺骗的政府;或者说,是那个无法防御欺骗的、不完美的政府制度。
要渺小的个人负起责任是不公平的,个人只是&ldo;制度&rdo;这巨大机器中一个看都看不见的螺丝钉,机器在制造杀人的武器还是救人的工具,不是螺丝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