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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从前是一大片鱼塭的地方,现在新开了一条大路,路很干净,很有都市的气派;拐进一条巷子,却突然又回到了廿年前。

一条臭沟上搭着一座又一座的厕所,所谓厕所,不过是一个坑,粪便就落在沟里,沟就在路边,路边就是人家的厨房。

外销的鱼翅、鱼干,就铺在沟边让太阳晒。

转一个角,又是一座戏台。

上好装的演员正在做最后一分钟的准备。

绕到后台,蓦然看见一个满脸大红大紫的年轻女人坐在板凳上,背靠着戏台的柱子,正在给怀里的幼儿喂奶。

她长得很丰腴,穿着短裤,露出两条大腿晃呀晃的。

涂得鲜红的嘴唇圆起来,正在哼着歌仔戏词,一副悠游自在、天塌下来也没关系的坦然。

孩子有一张圆润的脸,长长的睫毛,满足地吸着奶,在女人的怀里轻轻晃着。

前面锣鼓已开始响起来。

我定定地站在那里,泫然欲泣地看着她,看着她抱着婴儿,像看一幅永恒的图画;心里的虔敬比我站在罗浮宫&ldo;蒙娜丽莎的微笑&rdo;前的感受还来得深刻,来得真实。

鄙俗吗?是的。

肮脏吗?仍旧。

落后丑陋吗?怎么可能呢?还有什么比这幕后戏台的母子更美丽、更深沉?茄萣乡的意义,不是由我这种过路人来赋予的。

它的价值,它的尊严,就在它的鄙俗之中。

在它的土地上耕耘、海水上挣扎生活的,是眼前这个母亲、这个婴儿。

为茄萣乡在意义的座标上定位的,是阔嘴、是驼背嫂,是满脸油粉喂奶的戏子母亲,是要在茄萣乡的土地上生生世世的这些人。

啊,这样的生命力!

苏黎世圣诞节的前晚,大雪覆盖了大地,厚厚的一层白雪,像条温柔的毛毯,无声地覆盖。

黑夜里,雪片漫天漫地地翻滚下来。

我突然听见歌声。

打开门,赤脚站在结冰的阳台上张望:纷纷的大雪中站着四个人,手里捧着一点烛光,在安静的街上,唱歌。

藉着雪光与烛光,看得出原来是几个五六十岁的人,胡子上沾满了雪花。

一首又一首。

街边公寓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不知何处的阳台上有人合唱起来。

甜蜜的歌声里带着感恩、带着祈求,一条街充满着人间的祥和;烛光在雪地里闪着。

赤脚站在阳台上听歌,冰冷的雪花纷纷洒了一身。

※※※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会写出&ldo;野火&rdo;那样的作品来。

我给过不同的答案,却从来不曾想过&ldo;野火&rdo;和我一度引以为耻的茄萣乡有任何关连。

在陌生的苏黎世、在大雪中听歌的一刻,却突然又想起了不重要的茄萣:卖到茶室的儿女、海上失踪的阔嘴、被捕的大学生、自杀的警员、借贷的母亲?啊,促使我写&ldo;野火&rdo;的。

难道不是像茄萣乡那样与我有过交集的鄙俗乡里?我对台湾的感情,难道不是来自那些我一直认为与我不同国度的人‐‐阔嘴、黑鼻仔、驼背嫂‐‐他们却其实早就默默地深深植根于我的民族意识之中?

我所关切的人,难道不正是那个歌仔戏子怀里闭着眼吃奶的婴儿?富而有礼的苏黎世人在赞美上天的恩宠、祈求世间和平时,茄萣乡的人还在为生活努力、为作人的基本尊严挣扎;什么时候,茄萣乡黝黑的渔民也和苏黎世人一样,温饱、自由、人权、尊严,都已是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在月明的海滩上只需要发出幸福的、感恩的歌唱,为世上其他受苦的人类祈求?一九八六年,台湾两年前,我眼中的台湾是一个逆来顺受、忍辱吞声、苟且懦弱的台湾;&ldo;野火&rdo;的第一把火,《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是一声忍不住的怒吼与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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