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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藏书写出如许悲凉,这是我始料所未及的。
但我觉得,这种悲凉中蕴涵着某种文化品尝。
中国文化有着强硬的前后承袭关系,但由于个体精神的稀薄,个性化的文化承传常常随着生命的终止而终止。
一个学者,为了构建自我,需要吐纳多少前人的知识,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和时间。
苦苦汇聚,死死钻研,筛选爬剔,孜孜矻矻。
这个过程,与买书、读书、藏书的艰辛经历密切对应。
书房的形成,其实是一种双向占有:让你占领世间已有的精神成果,又让这些精神成果占领你。
当你渐渐在书房里感到舒心惬意了。
也就意味着你在前人和他人面前开始取得了个体自由。
越是成熟,书房的精神结构越带有个性,越对社会历史文化具有选择性。
再宏大的百科全书、图书集成也代替不了一个成熟学者的书房,原因就在这里。
但是,越是如此,这个书房也就越是与学者的生命带有不可离异性。
书房的完满构建总在学者的晚年,因此,书房的生命十分短暂。
新的一代起来了,他们必须从头来起,先是一本本地购读,一点点地汇聚,然后再一步步地自我构建。
单单继承一个书房,就像贴近一个异己的生命,怎么也溶不成一体。
历史上有多少人能最终构建起自己的书房呢?社会上多的是随手翻翻的借书者。
而少数好不容易走向相对完整的灵魂,随着须发皜然的躯体,快速地在书房中殒灭。
历史文化的大浪费,莫过于此了。
嗜书如命的中国文人啊,你们的光荣和悲哀,该怎样裁割呢?
腊梅
人真是奇怪,蜗居斗室时,满脑都是纵横千里的遐想,而当我在写各地名山大川游历记的时候,倒反而常常有一些静定的小点在眼前隐约,也许是一位偶然路遇的老人,也许是一只老是停在我身边赶也赶不走的小鸟,也许是一个让我打了一次瞌睡的草垛。
有时也未必是旅途中遇到的,而是走到哪儿都会浮现出来的记忆亮点,一闪一闪的,使飘飘忽忽的人生线络落下了几个针脚。
是的,如果说人生是一条一划而过的线,那末,具有留存价值的只能是一些点。
把那些枯萎的长线头省略掉吧,只记着那几个点,实在也够富足的了。
为此,我要在我的游记集中破例写一枝花。
它是一枝腊梅,地处不远,就在上海西郊的一个病院里。
它就是我在茫茫行程中经常明灭于心间的一个宁静光点。
步履再矫健的人也会有生病的时候,住医院对一个旅行者来说可能是心理反差最大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