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沉默是最好的铠甲，或许放过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或许此时此刻她叶佳晨不该同眼前这人说哪怕一个字，虽然道理她都懂，虽然每周一期时尚杂志上爱情专家的专栏她都有在看，可惜事到临头，让一个未曾如何经历风雨和人生的女生如何坦然处之如何真能轻轻松松拿起又放下，她抿紧了嘴巴，在那下行的电梯里，鼓起勇气来。

“高杨，你还爱着你前妻对吗?”

或许高总监以为叶佳晨会将沉默进行到底，他愕然抬头，眼里都是惊讶，他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神情，叶佳晨不想玩你不说我猜的幼稚游戏，她耐着性子等了三秒钟，然后又问了一遍。

“高总监，你是不是还爱着你前妻?”

高杨终于有所反应，他摇了摇头，“如果还有感情，又怎么会离婚。”

“那我算什么?一时兴起的玩物?”

叶佳晨在心里大声呐喊，或许叶希如说得都对，她一向比自己看得清楚明白，人家只是想玩一场没有爱情的成人游戏，她傻傻陷进去，以为自己有多与众不同，其实不过就是看不清楚事实而已。

叶佳晨再无法言语，她在心中自问自答，“对，你答得对，你就是一时兴起的玩物，bgo，叶佳晨，满分。”

后来电梯在二十多层和十多层逐次停下，有不同楼层的写字间职员走进来，电梯厢渐渐拥挤，叶佳晨不再和高杨交谈，她停止了咄咄逼人，又恢复成原先那个乖巧温柔的女孩，她看着电梯门上方的数字变成个位数，她在心里默数，“9，8，7，6……”

终于到了一楼，叶佳晨随着人群往外走，身侧有一道目光，居高临下俯视她，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刚才话已经讲得那样明白，怎么可能还会有眼神在她身上滞留，不是应该避之唯恐不及才对吗?

她在心中暗叹，叶佳晨啊叶佳晨，要论自作多情你真是独一份儿，打脸都打成这样了，还要有这样和那样的想法，所以她勇敢转头，想让自己看清楚事实。

那双眼睛真是黝黑深邃，好像黑夜里的平静海面，可是那风平浪静下面却蕴含着波涛汹涌，好似有很多漩涡，随时随地要将与它对视的人吞噬。

叶佳晨半天动弹不得，其实她不太明白，身边走上来与她平行的高杨是那样冷淡不张扬，他甚至戴了一副平光眼镜，永远的白色衬衣和西装裤。

可是方才那一刻，她究竟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吧，执着而激烈，隐藏火山在冰雪之下，他努力而克制，他敛起所有情绪，可他还是选择放开她。

那么她，便是不重要的，没什么好多想，他们在写字楼的大门口分开，彼此不再多看对方一眼，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叶佳晨在刺眼的炫目阳光下，脚步匆匆，没有一丝犹豫，渐渐消失在人海。

只是她不知道，高杨走了没多久，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一直同他一样，爱穿简单的商务套装，浅色的衬衫和套裙，头发挽起，没有任何配饰，清爽的好似一朵玉兰花。

他知道她有多害羞，他也清清楚楚自己的悸动如何排山倒海，昨天晚上看见她强作镇定的眼神，失望的背影，还有带着哭腔的声音，他是真的太难受，后来他连话也不想讲，他躺在那张她躺过的大床上，想象她在他的怀中，他们依偎在一起，敞开心扉，坦诚一切。

可惜事情终于不受控，她问他，是不是还爱着前妻，他觉得太好笑，她难道真的不知道不了解，他爱得是她啊，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啊。

他以为她会回头，可她脚步匆匆，终于还是消失在人海中，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andy，他说：“高杨，我下午不进公司，我约了ichelle看电影，手机会关机，你帮我看着点公司。”

高杨连一个“好”

字都没办法开口，他挂掉电话，转身往前走，冰冷的钢筋森林一如纽约街头，泛着银白色的光线，冷漠压向他，四面八方都是人头攒动，空气里流淌着陌生人的疏离感，他跟这样或那样的人擦肩，他们行色匆匆面无表情，他终于不受控制，将手机狠狠砸向地面，零件和屏幕四分五裂，他没有得到一丝爽快，他又再回头找寻那个身影，可惜再也找不见。

25、第25章

叶佳晨其实看过阿凡达，十几年前，那时候她们还住在二环线上的老房子里，叶建国和江薇也没有退休。

叶建国的单元离家很近，每天走路上下班，他还养了一只黄眼的八哥，那只八哥很凶，只对着江薇露出黑色的眼球，叶希如和叶佳晨从来只能看到它黄色的眼睛，叶建国周末就去公园遛鸟儿，叶佳晨梳着马尾辫，偶尔会与父亲一同早起，乖巧做好早饭，等江薇起床后给她一个惊喜。

叶希如那会儿还没认识凤凰男，也没有如今这般张牙舞爪，那时候她刚刚大二，拿了奖学金，抱回家一台台式电脑。

叶佳晨还在念高二，功课虽然紧张，但看一部电影的时间还是有的，叶希如让男同学在网上下载好，大半夜把叶佳晨从被窝里面拖出来。

两个人裹着被子喝着雪碧还弄了碟花生米，起先还吃着喝着，后来不行了，完全被剧情吸引，那时候叶佳晨就想，美国人可真牛逼啊，脑洞怎么就这么大，自己把自己假想成坏蛋，去侵略别人，还假想出这么一个外星球来，跟真的似的。

后来男主彻底摆脱人类身份，进入到“阿凡达”

的身体里，叶佳晨和叶希如感动得一塌糊涂，两个小女孩抱在一起默默掉了眼泪，谁知道，当时的震撼历历在目犹在眼前，一晃竟然已经十一年，叶希如结婚又离婚，她也物是人非，心境苍老好似几十岁老妪，跟着暧昧拒绝后重新开始暧昧的老板，坐在宽敞的影厅里，左手一杯可乐，右手一杯爆米花，重温昨日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