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老人看着他，肃然道：&ldo;我修炼的道尸，没有一具是为自己炼的！

我修炼它们，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有未了的心愿，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我才帮助他们以这种方式重生。

等他们愿望达成之后，自然会归于虚无……&rdo;他抬起头，看着悠远的天空，声音却低了下去：&ldo;你可知道，我练成的第一具道尸，便是我的妻子，芷君。

&rdo;众人正在惊讶，就听黄泉老人沉声道：&ldo;芷君身体孱弱，十月怀胎已耗尽了她所有生机，诞下琳儿后，更是气息恹恹，无药可救。

但弥留之际，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说不愿死去，因为她还没有看到琳儿长大成人……&rdo;黄泉老人又是一阵咳嗽，苍老的身体蜷得更小，似乎已经直不起腰来了：&ldo;二十年夫妻，我不忍与她生死离别，更不忍看她不甘地离开这个世界，于是，我冒着天遣，将她练为了第一具通天道尸。

她一直暗中跟随琳儿身旁，保护她，直到十几年后，琳儿出落得花容月貌，冰雪聪明，芷君才了却心愿，化为烟尘而去。

之后就有了第二具，第三具道尸。

每一具道尸，都是心甘情愿与我交换，他们追随我左右，供我役使，但我却让他们在死后得以完成心愿……每一次我闭关修炼，并不是为了精进，而是帮他们承受痛苦。

&rdo;他目光陡然锐利，一字一字道：&ldo;你可了解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你可知道他们作为行尸走ròu存活在这世上的悲哀？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又如何发挥出他们真正的力量来？&rdo;黑衣人被这目光逼视着，不由得涔涔汗下。

他始终无法比得上老头子么？这想法令他倍感屈ru，他大吼道：&ldo;我不相信，我的道尸是天下无敌的！

&rdo;他狞笑道：&ldo;老头子，你一定是嫉妒我炼成了曼荼罗道尸，比你的青鸟道尸更胜一筹，所以才如此说的么？&rdo;黄泉老人缓缓摇头，道：&ldo;你错了，修习道尸乃是逆天行事，要经过七道大劫。

第一道劫，将在道尸修成三个时辰内发作，现在只怕已经到了！

&rdo;他的话音刚落，大颠忽然发出一声悲啸，猛地扑了过来，一把卡住了黑衣人的脖子。

他的力量绝大，黑衣人一身武功，竟然无法格挡，被大颠扑住，只觉狂猛的真力一波波涌来，将他的五脏六腑轰得几乎碎掉！

他大骇道：&ldo;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攻击我？&rdo;老头子淡淡道：&ldo;因为他并非心甘情愿与你交换，所以不认为你是他真正的主人。

&rdo;黑衣人狂吼着，他怒啸道：&ldo;我不信！

我是最强的，我一定要成为最强的！

&rdo;他使劲一掌擂在大颠的脑袋上，却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老头子冷冷道：&ldo;他虽不认你做主人，但你与他声息相关，他所受到的痛苦，也就是你的痛苦！

除非他自化尘埃，你是无法毁灭他的！

&rdo;黑衣人怒道：&ldo;我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我必定会成为天下第一！

&rdo;他猛然张口，一口咬在大颠的咽喉上。

金色的血液立即灌入他的口中。

大颠嘶声长吼着，使劲擂打黑衣人，但黑衣人却死都不松口，终于，两人全都静了下去，金色，黑色的血液流得满地都是。

黑衣人只觉随着大颠的生命消亡，自己的功力也在慢慢流失，变得一无所有。

他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消失在洞庭的冷风中。

当日促使他炼成道尸的，是宸随云布下的九幽归罔阵，这阵法的最强之处，就是消去人的记忆，于是，他意识最深处的回忆就将被一件件，无比清晰地释放出来，飘散风中。

黑衣人仿佛看到了一个褴褛的身影，在吃力地劳作着。

他看着她微笑喂给他饭，他看着她拙劣地掩藏着手上的伤痕。

这是他生生世世都不能忘怀的景象，他忍不住喃喃道：&ldo;我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妈妈，那时，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rdo;黄泉老人面容骤变，他凝视着黑衣人，心潮起伏。

究竟是什么让他的脾性如此暴戾而扭曲？若他欠芷君与飞红笑的太多，那么欠黑衣人母子的呢？那个酒肆间的女子，没有得到过他一朝一夕的爱怜，在贫穷与屈ru中挣扎终生。

一夕酒后失德，本是他一生逃避的回忆，不想提起，也不想承认。

然而她，却将这一次过错视为生命中的珍宝，逃离了风月之地，含辛茹苦十数年，为他养大了他们的孩子。

他却始终没有给她一点名分。

难道他的一生，都是这样错过的，难道他的补偿，不过都是薄情寡意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