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相携前往汴京水亭湖边，然而当亲眼见到大侠疾风的顷刻间，他整个大脑如同被惊雷劈开，轰轰隆隆，记忆中淡忘的画面骤然再次鲜活起来，和眼前的脸交叠。

他看见自己满手鲜血，看见骨头碎裂半蜷在地上的女子，猩红的液体从她的口鼻溢出，红彤彤像水蛇蜿蜒的到处都是，瞳孔中是一双瞪得极大死不瞑目的双眼。

现场万人欢呼，只有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没死……

她就是大侠疾风……

这怎么可能……

浑浑噩噩地寻了处酒家，一个人喝了两天两夜，第三日清晨，他晃着失魂落魄的肉体骑马回到家中，接受了父母安排的妻子，像个普通人一样过起了平凡生活，再没有游历过。

有一天庄子里忽然挂上了白幡，父亲说，这是因为大侠疾风过世，大家都曾承过她的恩泽，所以聊表心意。

父亲还说，可叹大侠疾风曾经受过重伤，身体一直都非常虚弱，有生之年只能尽所能地将自己的学识传输出去，若是她活的长久点，天下学武之人该有多幸福啊。

“……”

他恍惚地听着，直直地看向那些飘荡的白缎。

是正？是邪？是对？是错？不知道，通通不知道。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

他沉默地回到屋子里，摘下随身二十年的佩剑，连着自己手上沾染的所有血腥一并锁入黑漆漆的匣子里。

二十年的仗剑风流飒飒博雅，在这一瞬间彻底死亡，所有的年华放入沉重的铜锁中，不见生天，直至老死。

老翁落下最后一个字，皱纹积嵌的眼角一滴泪静静流了下来。

下方跪着的儿孙皆默哀。

大侠疾风的名声虽然已经没落，但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据说是个几十年前的厉害人物，想不到家翁和她还有这番纠葛。

“这段故事……在我心里……埋藏了三十年……如今我要死了……终于敢说出来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缓缓合上眼底最后的光，唇角带笑：“我死后……把我和这柄剑……埋在一起。”

光线昏暗的小屋里，粗粝艰难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爆发出沉痛的哭声。

……

雪山之巅。

白茫茫的天地间，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一片又一片洁白地落在男人的身上。

他仰面静静伫立，任由冰凉的触感飘在眉宇、飘在唇鼻。

他想起来许多许多年前，那时候的自己尚且是孩童，也曾这么戏耍玩闹过。

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当初的心情再也找不回来。

“师父！”

清脆的喊声响起，一个八、九岁的小童跑进山庄，他身边跟了头小巧的雪狐，二者正一前一后地奔来。

男人怔怔看着眼前的画面，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记忆中温馨的童年。

“师父，山下马上就要举办群雄会了，要不咱们下去瞅瞅？”

童子眨巴着大眼睛渴望地看着他。

从五年前开始，坐落在雪山下的小镇每年都举办一次“群雄会”

，名字听上去厉害，其实就是全镇人民的比武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