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难受柳天久不难受，还主动拉上碎花布看书，看一本叫《人人都可能是罪犯》的新书。

任凭同学们如何聪明，也不会料到柳天久是诚心实意的想去殡仪馆，而且见过馆长了，馆长明确表态，&ldo;一毕业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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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回家时，柳天久又遇上老顾了。

老顾正跟瞎眼的父亲说话，柳天久没听到他们在聊什么，只看见老顾用指甲尖尖的中指敲击桌面，敲出来的节奏是无奈而失望的。

柳天久在读《人人都可能是罪犯》，是老顾的一声叹息让他抬头：

&ldo;唉，现如今的年轻人，谁愿意到殡仪馆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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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愿意。

&rdo;柳天久脱口而出。

柳天久平静如水的三个字，在瞎眼父亲听来却似惊雷滚过。

柳大志停止了糊纸，费劲地眨巴眨巴眼皮，呼的一声吸进鼻水说：

&ldo;顾叔叔在讲正经哪，不要开玩笑。

&rdo;

&ldo;不是玩笑，是正经。

&rdo;柳天久抽一张冥钱当书签，合上《人人都可能是罪犯》说，&ldo;我在入学表上填的工作去向就是殡仪馆，全校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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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顾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见得到肉，就是那颗大鼻头，一激动，大鼻头就红彤彤的鲜艳欲滴。

听了柳天久一席话，老顾不等大鼻头红透，就扛起装满冥钱的麻袋，牵上柳天久走了。

柳大志叽里呱啦还想发表意见，走到门口的老顾反脚一踢，就将瞎子的满腔废话挡在家里了。

前面说过，殡仪馆跟看守所、拘留所、精神病院这些让人望而却步的单位一起，建在海源市西郊的屏风山，一种当地出产的龙马车经过319国道时，车上的乘客都能远远地观赏到对面山头这些怪异的建筑。

它们的共同之处是都有高高的围墙，这不用老顾介绍，老顾向柳天久介绍了它们之间的区别：

&ldo;你看，有了望塔的是看守所；房子整整齐齐像营房的是拘留所；努，窗户都上了铁条的就是精神病院；我们殡仪馆就更好认了，除了烧死人，谁有资格耸这么高的大烟囱？&rdo;

柳天久看到大烟囱了，看到它高耸入云又不冒烟，感叹说：&ldo;真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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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那当然，&rdo;老顾骄傲得鼻头泛红，&ldo;你看铁合金厂、机砖厂、塑料制品厂，都搬乡下去了。

为什么？因为市里要闹旅游兴市，不让他们竖烟囱，没有烟囱怎么行，这些厂没有烟囱就好比男人没有鸡巴一样，扒了烟囱等于把厂子给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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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就到了，下了龙马车，老顾扛起麻袋在前面领路，柳天久跟在后面东张西望。

从国道到殡仪馆的水泥路两边，笔直的杉树长得郁郁葱葱，这里出奇的安静，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就是风过树冠的沙沙轻响。

远远望去，殡仪馆比达官贵人的乡间别墅还要优雅一百倍，那种干净整洁、那种井井有条、那种曲径通幽、那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是柳天久从未体验过的。

柳天久突然想起学校的一种说法：

&ldo;火葬场的树木长得好是因为你们拿死人的骨灰施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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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乱讲，&rdo;老顾对这些不负责任的传闻嗤之以鼻，&ldo;不要说用脑子，就是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这是不可能的。

谁会把亲人的骨灰丢下不管了？神经病！

你知道这里的树木为什么长得好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