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如今刚过了早市，街道上不过零零星星的几个行人。

一辆马车行驶在道路上，马车帘子一角被掀开，隐约可以瞧出几分内里与马车的普通外表不相符的精致。

座位上铺着柔软的软垫，被固定住的香炉里袅袅生烟，香气浓郁却不冲鼻。

马车的两边还有不少暗格，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瓜果，甚至还有一些胭脂水粉和一块菱花铜镜。

“姑娘，您真的要去找陆家的那个女人吗？”

马车里坐着两个正当妙龄的女子，其中一个妆容精致，衣袖上甚至绣着展翅欲飞的青鸾鸟，便是坐在那里不动，也透着一股娇生惯养出来的矜持和气韵。

说话的是坐在这女子身侧的一个丫鬟妆扮的小丫头，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倒也是个喜气的丫鬟。

她此时正是满脸愤愤不平，道：“姑娘，那个女人在含光寺那般羞辱大公子，您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去管她在摄政王府的死活？”

这对主仆并不是旁人，而是杜相家的女公子，杜碧池，还有她的心腹丫鬟，红袖。

杜碧池眉心微微蹙起，“红袖，我平日是如何教你的，你怎的还是这般直白性子，遇事为何不能想一想？”

她的语调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温和，但其中隐含的不满却让红袖白了脸。

红袖垂下头，“奴婢知错了。”

杜碧池微微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般的看了看红袖，方才开口缓缓道：“我同她一起长大，陆卿卿的那个性子……平日里倒装的真像个温婉柔弱的名门淑女，但其实呢……”

她意味不明地勾了勾红唇，接着道：“她瞒得过旁人，难不成还瞒得了我吗？没人比她更会装腔作势了。

她把话说得愈是难听，态度愈是决绝，那就愈发的说明她不过是在拿乔而已。”

红袖似有所悟，道：“姑娘指的是……”

杜碧池笑了一下，“当年，兄长房里的环儿珠胎暗结，兄长本想将她先打发到庄子里安置了，等陆卿卿入了府之后，孩子也出生了，到时候，那孩子有着庶长子的身份，纵然陆家长房（陆卿卿之父为宁国公陆家长房）有不许女婿纳妾的规矩，但嫁都嫁过来了，即便不能给环儿一个姨娘的身份，但孩子总是要认得吧？

若不然，他们陆家是要逼着兄长休了陆卿卿？还是，想逼着兄长弄死自己的长子？

无论是哪一种方式，最终都只能坏了陆卿卿的名声，让她受了嫉妒恶毒的罪名。

所以，无论陆家如何不情愿，无论陆卿卿如何不甘，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偏偏环儿那个丫头却是个不安分的，心大的很，竟然敢不告知兄长，就把这件事闹到了陆卿卿的面前。”

红袖也想起了当年的那件事，接过杜碧池的话茬，道：“京中但凡有点身份的公子哥，把自己的大丫鬟收房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庶子虽说没有嫡子尊贵，但咱们大周讲究的是多子多福，大公子有了子嗣，本是件喜事，若那个女人是个贤惠的，自当认下这个孩子。

结果，这件事一闹出来，陆家那边立刻就要退亲，陆卿卿那个女人更是对咱们府里的人拒不相见，莫说是公子想要同她说一说却不得见，就连姑娘你……”

“怎的不说了？”

杜碧池睨了红袖一眼，神色中并无半分不愉，只是眸中微有阴沉之色。

她开口道：“当年，陆家长房深受先帝的宠信，如日中天，别说陆卿卿说不见我就不见我，就连陆衍之……呵，这世上有几个男子能做到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的？亏他自诩君子，口中竟连句真话都不曾有，说什么来日成婚后，他绝不纳妾？实际上也不过是拿花言巧语的哄我开心，顺便证明下我兄长让侍婢有孕的事令他们陆家多么不齿罢了！”

红袖连忙劝慰道：“姑娘何必同他们置气？如今他们一家落魄，还不是只能去马场伺候一群牲畜，仰赖咱们杜府的鼻息过活？”

说着，她的眸中露出的鄙夷之色，“只可笑那陆衍之都成了卑贱的马奴，竟然还敢肖想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下贱样子，可还配得上姑娘！”

“他是痴人说梦，但也总算他有几分才华，我还需要他帮我做事，姑且忍他一忍。”

杜碧池云淡风轻地说道，“再者说，有他和陆家那两个老东西在，我才能把陆卿卿拿捏在掌心里。”

毕竟，她与陆卿卿虽说是一起长大的，又差点成了妯娌，但陆卿卿始终同谢清昭更亲近些。

同谢清昭比起来，陆卿卿对她的情分到底还是差了几分。

红袖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

她问道：“陆卿卿那般愚钝如猪，拿捏她有何用处？”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该知道陆家长房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陆卿卿没有一起被贬为奴，那是托了摄政王的福，若她聪明点，自然晓得应该要好好地服侍摄政王，保住她现在仅剩的安稳日子。

结果，她呢？

红袖随着杜碧池去过摄政王府不少回，也曾撞见过那位能止小儿夜啼的冷面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