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此次贸然出塞，远涉敌后，曹公以国之重臣而身履险地‐‐&rdo;史涣顿住，斟酌了一下言辞，&ldo;只怕，并非万全之策。

&rdo;他看着韩浩，似要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支持。

只是，那里除了面沉如水之外，却看不出什么别的来‐‐就像那年夏侯将军被人劫持时那样。

韩浩沉吟良久才开口，但字字坚决：&ldo;公刘，不必多言。

今不除此大患，必为后忧。

且曹公神武，举无遗策，吾与君为中军主，不宜沮众。

&rdo;史涣看着自己这位近二十年的老相识，已不再年轻的脸上那两条依然锋利的剑眉挑动了几次，终于还是默然点头。

而郭嘉此时正在自己帐中蹙眉沉思，正是与午间田畴插话自请为前驱时一模一样的那个表情。

案上，那十根瘦长手指来回重叠交握又放开，如此反复许久。

见亲兵过来掌灯，他似是紧闭了一下双唇，拂衣长身站起，快步向中军帐走去。

中军帐里陈设本虽极简，如今也已多出了好些大箱，只待开拔令下，便可装车运走。

曹操面前仍是摊了一堆兵书战报之类，见郭嘉过来，只是点点头，也不多话，任由郭嘉自己熟门熟路拣个地方坐下。

郭嘉同样是坐下便开门见山：&ldo;日间田子泰云，出卢龙之径，堙塞难行。

今千里袭人，大军辎重甚多，只怕行进过缓，为虏所闻而有备。

&rdo;见曹操只是抚髯倾听等待下文，他继续说道，&ldo;兵贵神速。

不如留辎重，出轻兵，日夜兼道，方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rdo;&ldo;若留辎重远行深入，粮草医药等不继，如之奈何？&rdo;曹操皱眉。

濮阳，东阿，还有……官渡。

大军无粮的窘境，虽已事隔多年，依然如在眼前。

&ldo;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班超见机而断，非为愚勇。

且卫青不败，无非胆大心细，三军用命耳，安由天幸？&rdo;听着这些话，曹操凝神沉思。

从油灯的烟中看去，那张脸孔微微晃动，上面双眉粗浓低低压住眼睛，里面有灯焰明灭，却深不见底。

&ldo;《司马法》云&lso;将军死绥&rso;，嘉虽非甲胄士，岂为懦于任事之人？倘因此败军失利，嘉愿依国法军法抵罪。

&rdo;郭嘉挺起身来，一瞬不瞬直视曹操。

眼神仍清澈，但其中惯有的笑意已尽敛。

还是这双眼睛。

曹操在灯焰明灭中看着面前人。

记得那年在下邳，围城不下，跟劝自己不可退军的话一起出现的，就是这双眼睛。

劝自己不可心软，应尽早处置刘备的，也是这双眼睛。

想到如今屯于荆州虎视耽耽的那个大耳无须的人，曹操心里不由微叹。

而现在，这双眼睛的主人正面色凝重整襟坐好，伏下身去。

&ldo;高祖当日行人所难料，暗渡陈仓，遂得三秦之地。

今明公若轻兵兼道掩其不意，蹋顿之首可一举而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