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被灭族？&rdo;尤非幽然冷笑，&ldo;如何做到？&rdo;

&ldo;在恪彦山时，舅父曾问孟珏为何要将所带的牧民尽数放掉，我说‐‐只要先零人在，先零部落便还在。

&rdo;

尤非动了动眸子似有所动，片刻后却又恨恨道：&ldo;可是你来族中后，先零内部分崩，外部败仗，哪一件不是灭杀先零人的事？&rdo;

孟珏轻轻摇头，&ldo;大王子与烧当羌勾结，陷先零于战事在先，如果不除之，先零必将如烧当所愿，灭于与汉人的战事中。

除去大王子，犹如病体割去腐肉，才能生出新肌，算不得分崩；而我在汉朝为过官，深知汉军和羌人军事力量悬殊，去年先零击败义渠安国不过是因为他是个文官不懂军事，所以先零在军事上受挫本就是早晚的事……&rdo;

&ldo;孟珏，你好大的胆子……&rdo;尤非怒目切齿，拔出钢刀道，&ldo;跖库儿是我三支人马中唯一有希望打赢汉军的，却在你的欺哄下惨遭伏击，几乎失了全部人马，这你又还能狡辩什么？&rdo;尤非说着，提手已将冰凉的刀刃抵在孟珏的脖颈之上。

孟珏恍若未曾感到那刀锋的锐利，眸子却微微一黯，&ldo;我刻意让小王绕开水路，的确是为了降低他成功的可能性……&rdo;

尤非眦目，一抹血痕已经渗出刀锋。

孟珏一边退步一边继续道：&ldo;……因为我知道以小王的聪慧，一旦查知朔谷守兵虽非精兵却也严密，他必然不会逆势而攻，待他知难而返时，便是我向大王挑明来意之刻。

&rdo;孟珏在尤非紧逼的刀锋下一路退到帐底，此时已退无可退，他止住后撤，将头抵在木柱上，继续道，&ldo;不想杨玉竟未能拖住我们在东线遇到的赵卬精骑，让他们赶回了西线……&rdo;

尤非停了停手中的刀，&ldo;你认得我们在东边遇到的那支汉人精骑？&rdo;

孟珏的脸在刀锋之上淡淡一笑，&ldo;东线的赵卬，将领的是汉朝的羽林骑和胡人骑，善长骑she追击；西线的许延寿，将领的是以骑辎工兵掩护的强弩步兵；中线的辛武贤，将领的是郡骑，戍卒和囚徒。

我若不是因为知道这些，又怎会建议先零也兵分三路，有所应对？&rdo;

&ldo;就是听了你的建议，我先零才步步战败？&rdo;

&ldo;总体战势的确无法更改，可如果不是二王子不听我的建议，贸然返回抢劫依累部落，东线和中线又怎需抽身救援，败到如此地步？&rdo;

尤非眯起眼睛，&ldo;孟珏，你已经承认自己是汉军的细作，难道还想巧言让我信你是在为先零人谋划吗？&rdo;

&ldo;一个是我父之国，一个是我母之族，&rdo;孟珏的眼中涌起一丝悲意，&ldo;如果说我在汉军细作的使命之外还有一份私心，那便是让相对弱的母族能够在战败之时少死些人，不至于灭族。

&rdo;

尤非动了动喉咙，声音沙哑道：&ldo;你真能有这份心，染姜在天上也当安心。

&rdo;

孟珏微微沉眸，&ldo;其实今天舅父即使不绑我，我也已经到了向舅父摊牌的时刻了。

&rdo;

&ldo;什么意思？&rdo;

&ldo;先零所剩的人马都已在这络巴山中，败兵伤卒妇女老幼加起来已不足两千人。

而汉人的三支人马也已经汇聚，随时会入山发起总攻。

舅父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rdo;

尤非盯住孟珏，眼中有一种死亡的荣光，&ldo;我羌人以战死为吉利。

就以我先零所有人马，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与汉人同归于尽。

&rdo;

孟珏浓云般的黑眸如锥子般对视着尤非，&ldo;那就是要以先零灭族的代价来为舅父的过错陪葬。

&rdo;

尤非眦目切齿，&ldo;到了此时此刻，我有选择吗？&rdo;

&ldo;有。

孟珏入羌，虽是为了削弱先零而来，却也是为了能在此时此刻保住先零。

&rdo;

&ldo;保住先零？&rdo;尤非仰头大笑，&ldo;难道你还要哄我相信，有什么妙计能助先零击败汉军？&rdo;

&ldo;我何时说过击败汉军。

&rdo;孟珏的眼中疏忽略过一丝逼人的锋芒，&ldo;我说的是败战保族。

舅父，还是那句话，只要先零人还在，先零部落就不会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