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苦茶的那小厮也早已候在廊下，秦潼一出门苦茶便殷勤凑上前，悄声将办妥的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秦潼夸赞他一两句，便打发他赶紧动身上京去请大夫。

出了院子，因着天还蒙蒙亮、众人大多还未起身，外面静悄悄的。

秦潼带着几个小厮一路到了自己父亲下榻的院子外头，把人留下，自己整整衣冠缓步进去。

秦旭早便起身，正在院内一株梧桐树下静静站着。

只见他穿了一件石青色长衫，外面罩着玄色短褂，腰间挂着玉佩、扇子的络子已陈旧得起了毛边。

秦潼平日不见她父亲带着几样东西，然而每到清明时节下秦旭总会寻出这几样压箱底的物件佩戴好。

&ldo;父亲，&rdo;秦潼几步上来，规规矩矩给秦旭行礼，&ldo;孩儿给父亲问安。

&rdo;

秦旭摆手道：&ldo;不必拘礼，准备好便动身吧。

&rdo;他形容端肃，比之往日更加沉默寡言。

秦潼不敢放肆，老老实实跟在父亲身后。

出了二门上了马车，一行人便迤逦出了庄子，往近处青山上而去。

马车里面红木小案上摆着的铜兽香炉口中正袅袅吐着青烟，四面布帘放下，隔住了料峭春寒。

车上靠枕坐垫皆是绣着菡萏芙蓉的锦褥，秦潼坐在父亲身边，原还想说几句话让秦旭开怀，然而到底昨夜睡得晚，又有心事，这会儿便忍不住困倦起来，垂头支颐不知不觉竟睡去了。

这一睡便不知今夕何夕，还是秦旭推她起来，道：&ldo;莫睡了，眼看马上到了。

你且清醒清醒，把身上的热气散一散，仔细一会儿下去吹着风，再着了凉。

&rdo;

秦潼这才睁眼，恍惚起身，身上披着的毯子便滑落下来。

她连忙将毯子捡起叠好，睡眼惺忪问父亲道：&ldo;这是到哪儿了？孩儿睡了多久？&rdo;

&ldo;眼看着就到青山脚下了，&rdo;秦旭微阖着双眼淡淡道，&ldo;你睡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想是昨夜不曾睡好吧？&rdo;秦潼听得心惊胆战，生怕她父亲查问海棠院的事情，低倒了头回道：&ldo;也不是睡得不好，想是先时路上太劳累了，一夜歇不过来。

&rdo;她说着便想不动声色将话头拨转开，因问道：&ldo;父亲昨夜可睡得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等这边事情完了，且先好好歇歇吧。

&rdo;

秦旭睁眼看看女儿，便知她有事瞒着自己，略一思量便问道：&ldo;你又在庄上招待你那些狐朋狗友了？这次又是哪一个？是男是女？&rdo;秦潼猝不及防，一时竟愣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呐呐道：&ldo;也不是狐朋狗友，父亲您不认识，就别问了吧。

&rdo;

秦旭哼了一声，道：&ldo;我看你这幅模样，就知你心虚。

若真是些的好孩子，你又怎会吞吞吐吐？&rdo;

秦潼忍不住辩解道：&ldo;好孩子也不尽都是的，您不是也很赏识雄飞哥哥吗？&rdo;秦旭闻言道：&ldo;雄飞这个孩子品性固然好，但也是出身江湖，难免野性难驯。

你同他在一起，为父也不是不担心你跟他学坏。

&rdo;

秦潼目瞪口呆，只听得秦旭接着道：&ldo;只是你向来不愿和名门子弟结交，认识的尽是些江湖匪类，要不就是青楼歌妓。

&rdo;说着冷冷哼了一声，听得秦潼冷汗涔涔。

秦旭接着道：&ldo;比起什么阿猫阿狗、红巾翠袖，雄飞这孩子还算是好的，为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rdo;

秦潼万万没料到她父亲竟是这番心思，忍不住问道：&ldo;既是如此，怎么您从不管我呢？英华他父亲就拘束着他，不愿让英华和我来往，可怎么从不见您教训我不该与谁往来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