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两个星期，学校开评了。

我听说汪燕燕又在校评委那里活动，心里又紧张起来。

她的意志这么坚强，这么执着，这么不辞劳苦又这么拉得下面子，她不赢那难道还是我赢?学校的评委跟院里的还不一样，他们不是历史专业的，对材料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因此情绪的成分就更大些。

汪燕燕把他们逐个都拜到了，我呢?谁都不认识，我不输那难道还是她输?不让老实人吃亏，那让谁吃亏呢?面对这样的局面我没有办法，要我也像汪燕燕那样去奔走，我实在是做不出来。

我停在原地被动地等待命运的宣判，希望结果再一次证明对世事和人性都不必那么悲观。

对学校评委的评定过程我不了解，只知道投票就在明天了。

晚饭后我在厨房洗碗，心里突然冒出&ldo;困兽犹斗&rdo;这个成语。

自己怎么就这样等着，连一只困兽都不如呢?性格就是命运，也许我只配这样的命运吧?这时手机响了，我把手上的水甩了甩，在抹布上擦干，一看是汪燕燕打来的。

她说：&ldo;聂致远，你这个人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小人就算了，你怎么还这么卑鄙呢?&rdo;我一下火了，我忍让退，忍让退，一直在忍让退，她还说我是卑鄙小人。

我说：&ldo;汪老师，你想想你自己都做过什么，我又做了什么，你还说我是小人?&rdo;我左手的食指在自己鼻子上点了一下，&ldo;我是小人?我卑鄙?&rdo;我问一声就点一下，&ldo;谁是小人谁自己清楚。

&rdo;她说：&ldo;你有什么想法你放到阳光下面来说，你怎么在黑暗的角落使阴?你就那么害怕阳光吗?&rdo;

我怔了一下问：&ldo;谁使了什么阴呢?我是使阴的人吗?&rdo;在鼻尖上点一下，&ldo;我?&rdo;又连点几下，&ldo;我?我?我?&rdo;她说：&ldo;那难道往校长信箱泼我的污水那还是别人泼的?他是雷锋，担心你评不上?&rdo;我马上想起了那本书的事，又想起小蒋，说：&ldo;是你那本书的事吧?我没发什么给校长。

&rdo;刚说出来我又后悔了，我想证明自己是君子，事情是知道的，检举信我不会写，可她怎么会相信?她说：&ldo;是吧，是吧，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是知道的，有铁的证据!&rdo;她把铁证说出来，是我去资料室借过那本书。

我说：&ldo;事情我知道，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怎么会出去说?绝对不是我，绝对绝对!&rdo;

我感到自己的表达很无力，把&ldo;绝对&rdo;说一万遍都没有用，虽然这绝对真的是那么绝对。

她说：&ldo;这是一个阴谋。

你不知道阴谋论的原理吗?谁受益就可以倒推他是阴谋的主使。

陈水扁挨一枪擦破点皮，就选上去了，那一枪能是别人的人安排的吗?谁会去做这个好人好事?你知道你不往上面捅，那可能吗?&rdo;我说：&ldo;别人可能不可能我不知道，我是这样做人的。

&rdo;她说：&ldo;做人这两个字你就不要说了，这是该你说的吗?&rdo;我说：&ldo;汪燕燕，我聂致远说的都是事实，你不相信就算了。

我以人格担保那封信不是我写的。

&rdo;她说：&ldo;人格这两个字你也不要说了，这也不是你该说的。

你是君子?朝三暮四，阳奉阴违，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小人啊，小人!历史学院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你那点学术是什么学术?小人啊，小人!&rdo;我说：&ldo;那我们就不要说了。

&rdo;就挂了机。

我把手机塞进裤口袋，接着洗碗，心里想着，别人怎么就那么有勇气?出书的错是她犯下的，怪错人的也是她，她倒还像个道德的审判者来审判我?像这样，做个好人还有意义吗?这样想着，我把手中的碗用力往下一墩，一声脆响，那只碗裂成了两半。

37

我评上了副教授。

学校的评审会还没有散我就知道了，是蒙天舒发信息告诉我的。

好消息总是有人愿意传递。

我回信问他评上没有?他说被别人挤下来了。

其实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童校长今年出国考察去了，没参加评审，也就没掌控住局面。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平平。

她在手机那边说：&ldo;臭臭，那我跟韩佳平起平坐了呀!&rdo;又说，&ldo;什么时候我们也买辆车，那就更平起平坐了。

&rdo;我家里知道这件事也很高兴，爸爸用致高的手机打电话来，问我：&ldo;副教授相当于什么级别?&rdo;我说：&ldo;这跟级别没有关系，就是一个职称。

&rdo;他说：&ldo;怎么会没有级别?县里机关一个什么人就有个什么级别，省里机关一个什么人那一定也有个什么级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