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七年,西北黄土高原这个山区县份和全中国任何地方一样,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雨摇撼着整个社会。 城镇里一切可以利用的墙壁都贴满了大字报、大标语、声明、勒令、通令、通缉令以及“红都来电”和“中央首长讲话”;铅印的或油印的传单像雪片一样在街头巷尾飘飞。墨汁、纸张、浆糊如同粮食和菜蔬,成了人们每天生活的必需品。邮路中断,班车停开,商店关门…… 有些家庭分裂了,有的父子决裂了。同志可能变为分敌,冤家说不定成了战友。过去的光荣很可能成为今天的耻辱;今天引以骄傲的,也许正是过去那些不光彩的事。看吧!许多过去有权力和有影响的人物,正戴着纸糊的高帽子,手里敲打着破铁桶或者烂马勺,嘴里嘟囔着自己的“罪行”,正一溜一串地游街哩;而另外一些普通的群众,正站在权力的讲坛上大声演说着,号召着,命令着…… 乡村里,有的人离开了自己耕种的土地,也被吸引到了革命最激烈的地方——城镇。这些人有的是专门去闹革命的,有的是乘机去做黑市生意的;有的既闹革命,也做黑市生意。那些企图反对这些外流“革命家”和生意人的队干部,不分青红皂白,纷纷被城里来的“点火队”宣布为“假洋鬼子”,一律靠边站了。社会变得一反常态。可是时令却一如既往:“寒露前后,秋风飒飒地吹落了第一批枯黄的树叶。山头上,川道里,一层薄薄的秋庄稼不几天就收割完毕;那斑斑驳驳的大地躺在浅蓝色的天幕下,猛一看,好像瘦了许多……” 城市在动荡中……乡村在动荡中……全国的运动看来很不平衡。当上海的“一月风暴”刮到这个县的时候,已经到了十月。 本来早已瘫痪了的各级党组织和行政组织,被本县两大派对立的群众组织“红色造反总司部”(红总)和“红色造反总指挥部”(红指)所属各系统、各单位的战斗队,不费吹灰之力,一天之内就你抢我争地夺了权:把那些权力的象征—— 钢的或木的,大的或小的图章拿来一封存就行了。然后各自宣布无产阶级革命派夺权胜利,分别嬉开庆祝大会,锣鼓声震天动地,鞭炮的灰白硝烟弥漫了整个县城的上空…… 无产阶级自己建立的政权又大无产阶级革命的旗号下被砸烂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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