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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ldo;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rdo;[4]

给您擦擦眼泪,没事没事,中古人的语音是比较坑爹啦,您听不懂也情有可原……您问这老儿说的&ldo;太巴荒&rdo;是啥意思?呃,他是在叫&ldo;太白兄&rdo;……

说起来,您觉不觉得这位老人家的长相、穿戴、姿态很眼熟呢?看他这抱膝踞坐[5],四十五度角仰面望天的愁苦姿态,您的眼前不由得闪出了他肩扛卡宾枪、脚踏自行车、踩滑板、骑扫帚、打篮球、扛水桶、玩电脑、弹吉他的种种英姿……杜甫!

这不就是最近在网上大红大紫,忙得不可开交的诗圣杜甫嘛!

穿越见到一个历史名人不容易啊!

赶紧上去勾搭吧!

要怎么勾搭呢?当然是口诵人家的作品,上去表白积攒了一千多年的仰慕之情啦。

什么?您说一时想不起来杜甫有啥名作?

提点一下吧,&ldo;两个黄鹂鸣翠柳&rdo;您总会背吧?‐等等,您先别往上冲,就算会背,您这一口纯正二十一世纪普通话,人家老杜也听不懂,没准儿把您当成哪里来的蛮夷呢!

本公司提供中古语音翻译的特别服务,不过要收费的哦……可以先提供一首诗的翻译试用服务,比如这首&ldo;两个黄鹂鸣翠柳&rdo;,您听好了,上去以后要对子美同志这么念:

&ldo;两嘎黄列忙翠柳,一行爸落党蹭滕。

香含瑟冷岑秋雪,门爸东挪么里扔。

&rdo;[6]

看看,杜诗圣果然老脸大悦地起身相迎了吧。

下面要说啥呢?‐您嫌翻译服务太贵,不乐意买?也成,那您可以装成过来留学的日本新罗学生,只学了&ldo;哑巴汉语&rdo;,拿来纸笔跟诗圣笔谈吧。

您说您只会写简体字,怕杜甫看不懂?这完全不用担心,要知道我们现在应用的简体汉字,绝大部分并不是生造的,而是从古代的行书草书中选出来的,您哪怕把字写得潦草一点儿呢,只要上下文义通顺,语境清楚明白,老杜同学猜也能猜出这些字是啥。

您需要担心的反而是语法语义问题,中古汉语的某些句子结构和用词跟现代差得太多……

比如说这用词吧,最明显的就是对各类名物的称呼不同。

假设您给诗圣写个&ldo;我爸爸喜欢您&rdo;,老杜大概会一边蚊香眼,一边&ldo;白头搔更短&rdo;[7]‐&ldo;喜&rdo;&ldo;欢&rdo;两个字连用,他勉强可以猜出啥意思,&ldo;您&rdo;字虽然是金元才出现的尊称,但是和&ldo;你&rdo;字长得这么像,他应该也可以猜对字义,但是&ldo;爸爸&rdo;……在唐朝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称呼父亲,当时人一般是叫&ldo;阿爷&rdo;&ldo;耶耶&rdo;[8]甚至&ldo;哥哥&rdo;,&ldo;爸&rdo;这个字虽然已经出现,但只局限于山坳海沿子的方言才用,于是老杜看这六个字看了半天,最后怒而掀桌‐你这是考量老子的生僻字词汇量呢!

不光是名词有这个问题,动词也有。

比如您再写一句&ldo;我请您喝酒&rdo;,就见老杜又开始眼晕晕了‐&ldo;喝&rdo;在唐代只有&ldo;呼喊&rdo;的意思,类似于&ldo;吆喝&rdo;的用法。

您要叫杜诗圣去&ldo;喝酒&rdo;,他琢磨半天,一起身开始以张大导演的风格扯着嗓子高喊&ldo;酒!

酒!

酒!

&rdo;所以不能说&ldo;喝酒&rdo;,要说&ldo;饮酒&rdo;或者&ldo;吃酒&rdo;啦。

以此类推,形容词、副词、介词、代词……各个词类的古今语义都有不同。

再说个现在使用频率最高的汉字‐&ldo;的&rdo;吧。

您给诗圣写一句&ldo;我喜欢你的诗&rdo;,老杜盯着五个字琢磨,&ldo;我&rdo;&ldo;喜&rdo;&ldo;你&rdo;&ldo;靶子&rdo;&ldo;诗&rdo;啥意思啊?这小子到底是从哪个爪哇国偷渡来我大唐的?

因为&ldo;的&rdo;在唐朝只有&ldo;射箭靶子&rdo;的意思,想想成语&ldo;一举中的&rdo;,&ldo;的&rdo;是一个纯粹的名词,而不是现代汉语里的助词。

您在唐朝说话,如果习惯性地想用&ldo;的&rdo;,大部分情况下可以直接省了,把前面的形容词、代词什么的跟后面的名词硬捏在一起,&ldo;我喜欢你的诗&rdo;写成&ldo;我爱君诗&rdo;,老杜就能看明白,笑眯眯了。

如果&ldo;的&rdo;字的前后部分比较复杂,不用字连起来特别不舒服,那一般可以用&ldo;之&rdo;来代替,比如&ldo;李世民得天下的原因&rdo;就要写成&ldo;李世民得天下之因由&rdo;。

最后说说这个语法差异……唉,客人您已经听晕了?我也快讲哭了啊,语法问题比前面说的语音、语义问题还要复杂得多呢……咱就挑个最简单的说一下吧,动补式。

您来一句&ldo;您写了几十年诗啊&rdo;,老杜又不懂了,于是咱换成&ldo;公作诗数十载&rdo;‐留意到这两句的结构有啥不同没?关键是在于&ldo;诗&rdo;和&ldo;几十年&rdo;(数十载)这两部分的前后位置。

现代人说汉语,&ldo;几十年&rdo;这种补语,是放在&ldo;诗&rdo;这种宾语前面的,主语+谓语+补语+宾语。

而唐朝人说话,补语要放到宾语后头,是主语+谓语+宾语+补语的结构。

不能说&ldo;我想死你了&rdo;,要说&ldo;吾忆汝欲死&rdo;;&ldo;我吃完饭了&rdo;是错误的,要说&ldo;我吃饭毕&rdo;;&ldo;李世民射死李建成&rdo;也不对哦,要说&ldo;李世民射李建成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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