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盼盼的脸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抱着她哭了很久，真糟糕，这些不愿意回忆起来的瞬间倒一清二楚。

唐鹏笑着问老沈：&ldo;这画的什么?&rdo;

老沈白他一眼：&ldo;连画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买，人家宰的就是你这种冤大头。

这个是绿度母，观世音菩萨的眼泪变的。

你说这个挂佛堂好不好?&rdo;

唐鹏匆匆扫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看。

他在繁复的线条和颜色中，一眼就看到绿度母的眼睛，飘忽的闪光，坚定地望着他。

一个小时之后，他和老沈又做爱了。

老沈买了一个&ldo;备孕神器&rdo;，系在手臂上像电子表一样的东西，根据体温来判断是否排卵，应该做爱的时候就会发出&ldo;嘀嘀&rdo;的响声。

&ldo;这样，我们就不会浪费了!&rdo;老沈惊喜地说。

他趴在老沈身上，心想得说服她把香炉扔了，那股味道真让人受不了，不知道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厕所的水龙头真的该修了。

三亚　手铐

他们做的许多事终究是对真空下的窒息做无望的对抗。

第一章

地铁车厢的电视在放一则反贪腐的广告。

一个看起来很气派的中年男演员，对着伸过来的红包，义正词严地说：&ldo;不!&rdo;

柯宏志心想：多没有脑子的人，才会认为坐地铁的人会经受贪腐的诱惑。

地铁减速，门开了。

柯宏志想：先关列车门，再关外面的屏蔽门，这很容易让被挤出车厢的人坠落隧道，前不久好像就有人这样死了，在跌落和被碾碎的瞬间，他在想什么呢?必死无疑的确定性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为了防止自杀的设置，反而让地铁变得更危险了。

自杀，跳轨自杀或许是需要决心最小的一种自杀方式吧。

人在站台上，风从脚下吹过来，列车就要进站，车灯从一团橘色的雾变成越来越清楚的小点，真想跳进去……

柯宏志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发现地铁窗户上映出对面座位上那个女人的脸，四十多岁，蜡黄的、毫无生气的脸，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镜像，带着惊奇，好像等着看这张蜡一样的脸何时一点点融化。

女人太过专注地看着自己，以至于没有发现身旁熟睡的男人快歪倒在她身上了。

那是个年轻人，外套上印着巨大的&ldo;ck&rdo;两个字母，两手局促羞涩地放在两膝之间，头却不自觉地往旁边倒去。

柯宏志猜他是那种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的流水线工人，要回到住了二十多个人的出租屋去。

他采访过这类人群，他还记得稿子的最后一句：&ldo;社会应该反思，如何给这些城市的陌生人以生存的尊严?&rdo;很铿锵有力，可当&ldo;城市的陌生人&rdo;变成地铁的邻座时，却很难有那种愤怒而悲悯的情绪了，只想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赶紧下车。

车厢太安静了，不是睡着的那种安静，是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那种安静。

是因为现在地铁乞讨卖唱要罚款了吧。

刚和唐鹏吃晚饭时，唐鹏说：&ldo;禁得好!那些卖唱的太烦人了。

&rdo;

柯宏志说：&ldo;乞讨也是一种表达，他们违了什么法?&rdo;

唐鹏说：&ldo;他们装弱势群体，获取大众同情心。

&rdo;

柯宏志说：&ldo;碍了你什么事?你最近一次坐地铁是什么时候?&rdo;

唐鹏不说话了，可不知道心里怎么咒骂着，真是，愚蠢的中产阶级，自以为是的中产阶级。